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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②⑦二次處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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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假前最後一周,九中人心浮動,根本沒人有心思上學。這天餘舟坐在教室裏,正是下課十分鐘,周圍亂得不成樣子。幾個男生拍著桌子起哄,好像聚會一樣熱鬧。

忽然,門口就傳來班主任冷冰冰的聲音:“吵什麽!還沒放假,就要放羊了嗎?!”這一聲好比□□,頓時教室裏就鴉雀無聲,幾個男生抱頭鼠竄溜回自己座位,女生們也慌忙斂起笑容,匆匆低下頭盯著桌上的作業本,裝作認真鉆研的樣子——其實連一個字都讀不進去,大家都怕死了班主任發火的樣子,大約都在祈禱,哪有心思做題。

餘舟手裏轉著的筆這時忽然“啪”地一聲摔在了桌上,很清脆突兀的一聲,他不由連忙低了低頭,感到一陣心慌意亂。班主任已有很久未給他臉色看,但今遭,餘舟卻覺得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自己,都要冒火了。

“餘舟,給我出來!”果然,班主任開口就要找他麻煩,且來勢洶洶。餘舟一邊站起來,一邊努力思索自己做錯什麽。難道是周測數學又考了倒數?還是生物考試錯得離譜?然而等跟著班主任進到辦公室,餘舟腦海裏立刻一片空白,就好像電腦死機,再也不能運轉。

辦公室裏,喬椋也在,直直地站著,但聽到有人進門,也沒有回頭。

班主任大步走過去,在桌子前一屁股坐下,沈著臉,忽然狠狠一拍桌子,“啪”的一聲連桌上水杯都跳起來,她狠狠罵道:“長本事了,老師教的東西都學會了?回回考試得第一了?怎麽有臉去早戀,誰給你們的膽子?!”

餘舟臉色唰的慘白,他哆嗦著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。這種事情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,而它偏偏就發生了,讓他措手不及。班主任怎麽會誤會他們早戀?怎麽會有這種事情!餘舟想要解釋,但是思緒已經全然混亂了。

喬椋的現任班主任也在一旁,卻沒說話——他大概已對喬椋死心,再不報什麽幻想了。

但周老師顯然不作此想,她是容不得這些歪風邪氣的,中學生,早戀是絕不能饒恕的!何況還是同高三的無賴混混!

“餘舟,你說!”周老師恨恨瞪著他,見餘舟不開口,更是火冒三丈,“說呀,有臉做,沒臉說嗎?!”

餘舟絞盡腦汁,半晌才擠出一句:“我沒有,真的沒有。”他還想說些什麽,但語言功能這時候是真的脫離他的掌控了。

“沒有?!”班主任聽了卻立時大怒,罵道,“還敢狡辯,一塊摟摟抱抱、親親我我,還說沒有?!”

這好比又一個炸雷,餘舟猛地擡起頭,耳朵都發麻了。他臉上忽地紅、忽地白,渾身都在哆嗦,一個字一個字地講道:“我說了沒有!我沒有和她談戀愛!什麽摟摟抱抱、親親我我,胡說!”他幾乎是在喊了,脖子上青筋都爆出來。班主任講他是沒有關系的,怎麽能扯上喬椋,還講得那樣難聽!

這種沒頭沒腦的沖撞著實讓人惱怒,班主任一把把手旁的課本狠狠砸到餘舟身上,罵道:“我倒不知道,你變得這樣頑劣!你媽媽不管你?我不信你媽媽同意你早戀!”她說著看了喬椋一眼,怒火立刻傾瀉到她身上,“還有你,自己自甘墮落,還要拉上別人一起,安的什麽心思!”

“不關她的事!”餘舟聲音都氣得啞了,之前的猶豫、膽怯像是統統燒成一把火,“你憑什麽這樣講!”他手冰涼冰涼的,心跳得胸腔都被震麻了,從小到大,這是他頭一遭這樣頂撞老師,這樣不計後果。

班主任顯然未曾料到餘舟這樣軟的性子會露出強硬的一面,又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挑釁,氣得只喊:“把你媽媽給我叫過來,叫啊!”

這時喬椋開口了,她之前是一直站在邊上低著頭的,打餘舟開始頂撞,她就想要插話,卻一直不及開口,此刻往前上了半步,急急講道:“老師您快消消氣,何必呢,不值當,再把身子氣壞了。我真是知錯了,保證一定會改。”說著還給老師倒一杯水,“老師您喝口水,別氣了,是我們不懂事,叫您操心了。”

班主任氣仍未消,接過水杯抿了一口,哼道:“嘴上說說就算了?”又瞪餘舟,“還有你,還嘴硬?!”

餘舟知道喬椋這一番是為了什麽,她以往被老師教訓,連頂嘴都不屑,更不會和老師這樣低聲下氣講話。他感到一陣無力的憤怒,還有對自己莽撞行事的後悔,卻也只能低下頭,擠出幾個字來:“我也保證,”他咬著牙,“我知錯了,老師,對不起。”

“一萬字的檢查,今晚前交到辦公室。”班主任冷冷開口,“要是讓我知道到你們兩個藕斷絲連,記大過,知道嗎?”

他們兩個剛要應聲,忽然背後卻傳來年級主任的聲音,帶著一種發現什麽似的得意洋洋:“之前打架事件,餘舟想要包庇的就是喬椋吧?我就知道!這兩個孩子精著呢,把我們蒙在鼓裏,真當老師是傻的呢。”

餘舟一僵,就看到班主任銳利的眼光直直地射過來,她又看向喬椋,於是也帶了那種破獲大案的得意,哼笑了一聲:“行了,叫家長吧,這事情沒完了。”

餘舟媽媽來時,餘舟和喬椋已經在辦公室站了二十分鐘,一旁年級主任和班主任們還在輪番訓話,一個個都有說不完的大道理,都要致力於拯救這兩個墮落青年——誰讓他們是人民教師,身負此責呢?雖然苦些累些,操心些,但是只要祖國未來的花朵沒有長歪,他們就心滿意足了。

“餘舟,你又闖了什麽禍?”再次來,餘舟媽媽還是這一句,仿佛連語調都沒變,她幾步上前,看看餘舟,又看看喬椋,在掃一眼老師,仿佛什麽都明白了,倒吸一口氣,“你長本事了,怎麽連這種事也敢做,你還考不考大學?”

一旁班主任也開口:“我們還是發現晚了,上次打架,餘舟就是包庇的她!我說呢,怎麽打死不開口,原來是這麽一回事!”

餘舟媽媽臉色慘白,狠狠瞪了一眼喬椋,忽地扯住餘舟:“你快給老師保證,以後再也不敢了。你還要考大學呢,還不把心思收回來,怎麽還去學人家早戀?”

餘舟低著頭,攥緊的拳頭上血管在青白的手背上凸起,他沒開口,每次呼吸都是顫抖的。這件事說到底都是他的錯,於喬椋全然是無妄之災,可眼下境況,他連解釋一句都是不行。年級主任更是抓住他們把柄,早戀倒是小事了,打架鬥毆可是要入檔案的,何況他們還有互相幫瞞的行徑。

餘舟媽媽見餘舟不開口,竟又轉頭對喬椋講:“我兒子是要考大學的,你去找別人禍害,離我兒子遠點!”

“媽!”餘舟猛地擡起頭來,他眼睛都紅了,“別說了好不好,我知錯了,都是我的錯!”他怎麽也沒料到,他媽媽不來訓他,卻去找喬椋麻煩。餘舟覺得一陣剜心般的疼痛,看著喬椋,但她只是低頭不語,好像沒聽到有人同她講話似的。

餘舟媽媽嘴唇直抖,她又看了眼喬椋,這次卻沒說話,低頭捂著眼睛哭起來:“我怎麽養了你這樣不爭氣的兒子,你忘了答應媽媽什麽了嗎?”

餘舟嘎聲道:“我沒忘,我說到做到!”他見不得他媽媽哭,一哭他就心慌。

“那你今天在這兒給我發誓,給老師發誓,”他媽媽豎起手指,“講你以後再也不敢了,保證沒有下一次!”

餘舟咬著牙,感覺身上所有的熱度都朝臉上湧過去,半晌才開口:“我保證。”他一字一句講得很慢,好像用盡全身的力氣。

年級主任卻開了口:“不管怎麽說,這種事情,記過處分是逃不掉的。小小年紀就懂得包庇抵賴,長大了還了得?”

餘舟媽媽吸了口氣,央求道:“老師,餘舟年紀還小,不懂事,他犯了錯,老師們教育他,他肯定會聽會改。上一回已經記過處分,這一次……”

“上一次記過是他打架,包庇同夥,這一次,早戀,還拒不承認。”年級主任振振有詞,“我們已經是寬大處理了,這種情況,要是三中、五中、十中那樣嚴格的學校,開除也不奇怪。”

餘舟聽著年級主任洋洋得意的語氣,感到一陣麻木般的無力,他其實早知是這樣的結果。這位年級主任向來愛小題大做,曾有個同學,因在書包上掛個布偶裝飾,就被她攔在校門外,差點就要寫檢查呢。更何況校規上明文規定,打架、早戀都是不許的,被她逮到,怎麽可能善了。

“老師,您行行好,”餘舟媽媽拉著餘舟,言辭懇切,“我們餘舟從小就聽話懂事,這一次、這一次肯定是被人家帶壞的,我回去好好管教他,一定不準他再犯。您大人有大量,原諒他這一回吧。”這話讓餘舟不敢去看喬椋,臉皮燒得發燙。

然而無論餘舟媽媽再如何說,年級主任也不松口。忽然,辦公室門被打開,一個男人風塵仆仆走進來,掃一眼就走到喬椋身邊,濃眉皺起,對老師講道:“你好,我是劉飛,喬椋的監護人。”說著伸出手和班主任握了一下。

餘舟一怔,他只看到喬椋的班主任出去打電話,卻沒料到還找來了喬椋的……監護人?他悄悄擡起頭,就看到喬椋低著頭,那個男人就站在她一邊,濃眉擰著。這人身材高大,眉目粗獷,穿著一身黑夾克衫,一雙眼睛掃過來,銳利的眼神叫人心裏一寒——他怎會是喬椋的監護人呢?

班主任也有些楞神,顯然亦不曾見過這位,半晌才開口:“是這樣的,我……”

“具體情況我已經了解,中學早戀,違反校規,”劉飛打斷老師,伸手搭在喬椋肩膀上,“結果如何,您說就好。”

年級主任這時咳嗽一聲,開口講道:“我們一致討論決定,這件事情餘舟、喬椋要記過,全校通報批評。尤其是喬椋,影響極其惡劣。”她當然會這麽說,不講得嚴重一些,這些學生怎麽會長記性,怎麽會曉得她的厲害?

餘舟知道年級主任一貫喜歡別人求她,之前一直不肯松口,也是在等雙方家長到齊,他眼角餘光朝喬椋偷偷瞥去,卻只看到喬椋微低的臉上面無表情。

而劉飛卻居然只是點頭,沒有追問,沒有求情,只是轉身對喬椋說:“這件事,我希望給你一個教訓。喬椋,你捫心自問,這麽做對不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,以後不準再犯,聽到沒有?”他很嚴肅,看著喬椋,眼神甚至有些嚴厲。

餘舟一下懵住,沒有料到這人會這樣突然地提起喬椋的父親,還是這樣的語氣和語境。似乎也是被“父親”這個詞刺激到,喬椋渾身都顫抖起來,她猛地擡起頭,嘴唇一直哆嗦,忽然一把甩開劉飛的手,嘎聲道:“我用不著你管!”說完轉身就沖出辦公室,險些撞到開門進來的馬老師。

劉飛在身後喊了一聲“喬椋”,她卻頭也不回,劉飛緩緩收回手,握成了拳頭。餘舟在他臉上看到懊悔的神情,心底卻無緣無故一陣發冷。他憑借只覺感到,喬椋剛才失態,並不尋常。

這天晚上回到家,餘舟媽媽氣得狠狠抽了餘舟一頓,罵道:“我還以為你會讓我省心,結果呢,你不聲不響還去早戀,你是不是想學你爸爸,嗯?”

餘舟咬著牙不出聲,他跪在地板上,腦海裏卻在想喬椋推開劉飛時眼中的情緒——他太了解喬椋,那時她絕對未到情緒失控的地步,可她為什麽要裝作這副模樣,負氣離開呢?難道是知道劉飛不會為她求情?

這個劉飛又是何許人也?他與喬椋有血緣關系嗎?餘舟分明記得喬椋曾經提起過,她是一個親人也不剩了的。

他媽媽罵了一會兒也累了,自己回到房間裏,“嘭”地一聲關上門,餘舟知道她對自己失望透頂,卻分不出神來想這些。他腦海裏全是喬椋離去時的背影,還有劉飛那幾句短短的話,像刀子一樣往耳朵裏紮。

喬椋現在怎樣了?她會傷心難過嗎?餘舟想到老師講的話,還有他媽媽講的話,只覺比自己被痛罵一頓還要痛苦。他尚且身邊有親人,雖然媽媽打他罵他,但卻心向著他,會為他求情。可喬椋呢?出了這樣的事,有誰為她講過一句好話?

她會不會感到心寒,在這世上舉目無親、孑然一身,該是怎樣孤獨寂寞?身世浮沈雨打萍,喬椋就像無根的浮萍,她會害怕嗎?這樣漫長的夜裏,她又是怎樣捱過來的?

這一夜,餘舟在客廳跪了一宿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有人說這學校,這老師,實在太過分了balabala,我上的高中當然沒這麽過分,這裏面當然有藝術的誇張成分(嗯,對,藝術)不過我只想說真有學校就是很過分,嘖嘖嘖,刷新三觀和下限的那種,我就不細說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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